原来。
郑嫂老公。
也就是那个是愿前郑现长。
“因病主动请辞”下台后，呆在家里等待组织上重新分配工作。可等来等去将近大半个月了，却毫无消息。
毕竟。
郑院也有几个亲信心腹。
通过这些人一打听。
原来是汤院主持全院工作后，以“常委们一致反对，我无法安排。”为名，拒绝前任回院工作，哪怕是下放到某科当外副科长，也不行。
对此。
组织上也颇觉为难。
一个正搁及的是愿现长，能干什么？
有本事点的，可以当医生，从头做起；差一点的，可以转行当政工抽烟的，动动嘴唇……然而，郑院自尊心太强，宁折不弯，对组织上的安排，根本不予理睬。
未了。
面对组织上的寻问。
只提出了一条。
“恢复原职，认真工作，因为我没有自己主动请辞！”这，自然不行，也不可能！组织上有些愤愤然了：如此不顾全大促，如此不听头儿指挥，还想恢复工作？
得。
边儿玩着去吧。
你呀你呀！
再说了，本市具有你这种水平的现长，何止几十上百逾千？又何必非要你来“认真工作”？连全老大大于促部，政治大于专业，这些基本的原则都不懂。
算是组织上看花了眼神儿。
白白培养教育你了几十年。
权当交了学费……
于是，和组织久久对峙的郑院，左等右盼，等不来自己心仪的“恢复工作”，一气之下，把读大学的女儿哄到出去给自己买东西。
自己却在家关紧房门。
吞了大量安眠药片。
欲驾鹤西去。
幸得早有警觉的女儿，出门不久始觉淡对，立即匆忙返回，才发现老爸年仰倒在沙发上，气息几无……门卫室不大，大约五六个平方。
不过就是简简单单。
利用楼梯间的斜上空间。
塑模板隔成。
整个房间蓝汪汪的，碍眼，显闷。管珍坐在捆绑着一块麻将席的黑皮转椅上，眼前的一切都对她那么新鲜……
窄长稍宽的内外窗沿。
上面堆满了杂物，胶水，签字笔。
以及各种翻得有些陈旧的本子。
杂物堆放整齐，都揩得干干净净，其间，一张过塑的合影照，引起了管玲的兴趣。她伸手小心的拿了起来细瞅。
长方形的透明夹板中。
二个表情严肃的年轻男女。
正凝视着她。
年轻人都穿着那个时代的青蓝色外衣，里面是小尖领的白衬衫，青春在浓密的黑发上燃烧，理想在高挑的睫毛上跳跃……
由于年代过久。
浅薄的彩色。
早己褪变，露出了发黄暗淡的原底色。
管玲一眼就认出了，姑娘是郑嫂。如此，那意气风发的小伙子，就该是年轻时的郑院了？管玲不认识郑院。
即或以具体当事人身份。
给报社提供证据前后。
她也根本不知道郑院何许人也？
现在，瞧着年轻时的郑院，管玲有一种说不出口的内疚。管玲至今都不太明白，最后一次复见时，左老师为什么要自己当着二位总编，如实反映？
无须多言。
正是自己的反映。
郑院才“自动请辞！”进而关在家里，服药自杀。
当然，“保证六位数”太丧尽天良，可现在要想来，这事儿真全部怪得着郑院吗？管玲瞅瞅自己的双手，软白，细腻，手指修长，手指头略显皮厚。
那是喜欢电脑的网络爱好者。
共有的特征。
这双手。
捧过课本，答卷，写过诗歌，散文和小说，在安静的办是里校审，断送过郑院的政治生命；它将还会遇到些什么？
创造或毁灭些什么？
无人知道。
自己也心中无数。
……那个学生，一边揉着自己的中指，一边看着老人的手，只见那两只手确实和一般人的手不同：手掌好像四方的，指头粗而短，而且每一根指头都展不直，里外都是茧皮。
圆圆的指头肚儿，都像半个蚕茧上安了个指甲。
整个看来真像用树叶做成的小把子。
不过他对这一双手，并不是欣赏而是有点鄙视，好像说“那怎么也能算手哩”。（茨威格·《一个女人一生的二十四小时》）
茨威格先生。
那么，我呢？
我这双手，算不算手？
头上是什么声响？这楼还有老鼠呀？管玲仰头向上看看，再平视出去，透过小窗口，那练功房依然灯火通明，笑声阵阵。
管玲忽然明白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