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林，你们这儿怎么样？”高连长手里拎着一个轻机枪，身上有好几处都绑着浸满血的绷带。
“报告高连长，阵地还在，但是伤亡很大，”赵排副勉强站直了身子，抬手敬礼汇报。
高连长皱着眉头看了看面前这四个浑身是伤，疲惫不堪的手下，将自己手里的轻机枪咚的一声，重重地放在墙砖上，大声喊道，“弟兄们，人在阵地在，死守待援。”
“连长，咋打啊？您看现在能开枪的只有四个，都站在你眼前。鬼子再来一次冲锋，我们全得死在这。”赵排副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声嘀咕了一句。
“当兵的还怕死？” 高连长从头上抓下军帽，恶狠狠地掼在一边的工事上，“老子不走了，就在你们这，黄泉路上咱们几个一起走，还他娘的一起做个伴。”
“干他娘的，连长，咱们不走了，死之前多杀几个小鬼子给咱们在黄泉路上开路。“赵排副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也大喊起来。
“俺也不走了！“崔大个子也跟着大喊。
孟小七和胡大武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到高连长指着他俩说道，“孟小七，胡勤务，你倆另有任务，金团长命令你们护送他下去。”
“什么？金团长也要走了， 这些当官的是不是看大西门守不住了，都他娘的跑了，让咱们这些当兵的去送死？” 赵排副瞪着眼睛大吼了起来。
“金团长奉师座命令回炮兵团把所有大炮炸掉，不留给鬼子！”
“大炮不能炸啊！没了大炮，我们怎么守城待援？”
“老子老实和你们说，常德城已经守不住，师座已经突围出城，柴意新团长主动提出留守城中做最后抗争。你们就算现在脱了军服躲起来，给鬼子找到还不是个死？反正都是死，老子宁可死在阵地上，至少死之前还能再多宰几个鬼子！“
阵地上一下子安静下来，只有呼呼风声吹在耳际。良久之后，赵排副缓缓将军帽戴到头上，转头看着孟小七 ，“孟小七，给老子好好护送金团长出城， 别他娘的死在路上。”
“就是就是，连长，排副，小七和胡勤务这两个小童子鸡，连女人的手都没摸过，该让他们走。” 崔大个子也笑着说道。
阵地里发出几声稀稀落落的笑声，之后就沉寂了。
孟小七心里酸酸的，胡大武在身边拉了他一把。两个小兵抬起手向身前的几个人敬了个军礼，转身缓缓离开了阵地。
才向下走了不到一百米，身后的枪炮声再次响起。孟小七和胡大武都没有停下脚步，两个人加快步伐，没命似的一路跑下大西门的城墙阵地。
天空中突然莫名飘起几道雨丝，孟小七和胡大武的眼泪都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远远见到路边立着三个人影，走近了一看，其中一位是炮兵团金团长，另一位是武参谋，月月挎着竹篮缩在武参谋身后。
金团长带着炮兵团不到一百人死守在大西门足足两个星期，现在离开这的时候却只是孑然一人，他瞪着通红的双眼，抬起手挡住孟小七向他敬礼的手，脸冷得像块铁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