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闪电凭空亮起，将温先生的脸映得一片惨白，他的脸上仍挂着斯文的微笑，看不出有半点儿恶意。
“ 宋大队，我只是在感慨，你别多想。“ 温先生直视宋大虎的目光，“ 我只是想用自己的经历劝一下宋大队，世上只有你自己和你的家人最重要，什么理想抱负，功名利禄到头来都是一扬空。”
心里莫名升起一丝不安，宋大虎默默转过头，在心里暗自给自己解释，也许是因为太担心石坚让自己太紧张了，否则，他宋大虎怎么会对身边这个看似手无缚鸡之力，教书先生模样的军统官僚产生畏惧。
清了清喉咙，宋大虎想着自己该说些什么，缓解一下刚才自己紧张的反应，还没开口，就听到温先生那里轻声提醒，“ 有人来了。“
宋大虎急忙转过头，见到胡同深处的黑暗里依稀有一个人影在往他们这里走。
全身的汗毛都立刻竖起，宋大虎一把从腰间摸出手枪，紧紧握在手里。身边有一只手轻轻搭在他握枪的手上，黑暗里听到温先生压低声音在说，“ 别动，好像是一个女人。”
一道闪电撕裂黑暗的天空，震耳的雷声轰鸣着落下。
宋大虎眯起眼睛，借着电光，他终于看清向他们这里走来的真的是一个手里撑了把雨伞的女人，女人身上穿着的浅色旗袍已经被雨水浸湿，手里的伞压得很低，遮住了她的脸。
“ 娘的。” 宋大虎嘴里骂了一句，紧绷的身子也放松下来，嘴里小声嘀咕，“ 这娘们肯定就是个住在附近的，这大老晚的才往家里走。”
温先生那里却没有任何声音传过来，宋大虎即使看不到他的脸，也能感觉到那里有一双眼睛在死死盯着那个女人。
女人摸着黑从两人身边缓缓走过，脚步没有停下，一步步走向前面的院子。
宋大虎的心再次被拎了起来，瞪着眼睛看着那个女人一步步走到前面的院子门口站住，警惕地向四处看了看，接着抬手轻轻扣响了门环。
几分钟后，院门被人从里面拉开一个小缝，女人身子前倾好像和里面的人说着什么。暴雨声太大，传到宋大虎他们这里根本什么也听不清。
宋大虎咬了咬牙，转头问了温先生一句，“ 动手不？”
“ 不！” 温先生干净利索地回答。
院门那里传来重重的一记关门的声音，女人被关在门外，手里的雨伞无声地从她手里滑落，掉在地上。
她愣愣地站在院门口，暴雨顷刻间就将她全身上下淋得湿透。又是一道电光落下，将她的脸清晰地映入了宋大虎的眼中，她模样清秀，湿漉漉的头发贴在额头，脸上都是绝望和不甘。
一瞬间，宋大虎的心脏几乎已经停止跳动，他呼吸急促，握着枪的手也微微颤抖。是的，他认出了那个女人，王秀儿，顾铁云的妻子。
“ 宋大队，你认识这个女人？” 温先生不急不缓的声音从身边传来。
还没等宋大虎想着该如何开口说，院门那里，王秀儿如同发了疯一样，抬手拼命去捶院门，她的喊声伴着哗哗的雨声，在寂静的黑夜里，清晰地传了过来，“ 李姐，求求你，让我见一下石坚同志，我，还有我的孩子不能没有铁云啊！”
“ 操！” 宋大虎大骂了一声，从藏身的角落里跳出，对着院门那里的王秀儿举枪就射。
砰的一声，枪声响起，子弹贴着王秀儿的头顶射到院门上。她惊叫一声，转身慌张的向身边的胡同里钻。四周的黑暗处突然跳出一个个黑影向她扑了过去，只一瞬间，她的身体就被黑影覆盖，如同被淹没在一片黑暗的墨汁里。
宋大虎扶着受伤的手臂，身子瘫倒在满是雨水的地上。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身边那个，他一直轻视，以为手无缚鸡之力的军统官僚，温先生。
在他刚才开枪的瞬间，温先生突然对他出手，扭断了他开枪的手臂，并且将他击倒在地，让他无法动弹。
暴雨如同失控的瀑布冲刷而下，温先生的脸上已经没有了之前谦恭斯文的模样，他冷笑着蹲下身，盯着宋大虎摇头叹气，“ 可惜了，宋大队，我刚刚对你说了那么多，你还是没听进去。”
“ 你。。。” 宋大虎喘着粗气，看向温先生的眼里都是愤怒和恐惧，他不敢相信，难道温先生早就知道他的身份？
“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温先生轻轻点头，“ 是的，在我今天下午亲眼看到你跳下顾铁云的车子去买烟的时候，我就怀疑你是共党。也多亏了你这么鲁莽，我们跟踪了那个叫小董的烟贩，才抓到了你们拼死要保护的石坚同志。我之所以没有透露出去，就是想着守在这儿，看看还能抓住几条大鱼。现在看起来，收成不错！”
“ 操，老子和你拼了！” 宋大虎从地上挣扎着想要爬起，又被温先生狠狠一脚踹到泥水里。
温先生志得意满的回头看向身后的院子那里，那里的院门已经被撞开，一阵阵嘈杂声从门里传了出来，在寂静的雨夜里异常清晰，令人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