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雾声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低垂着眼帘。
只有自己知道,藏在袖口之下的手掌,就快被指甲嵌穿。
她听到属于她的声音,不太真切,嗓子也仿佛被遏住,“我们,就到这里吧。”
谈则序身子有些倾颓,只能往后仰去,靠在靠垫上,攫取支撑力。
他双手不自觉垂下,没有力气放在桌面。
开口时,他力求声音冷静,但还是有隐隐破碎的感觉,“抬头。”
林雾声终于肯慢慢抬起头,他逼视她,企图从她眼神里看出端倪。
但可惜,她总是这样,哪怕把欺骗都写在脸上,还能摆出一副最无辜的样子。
他有些蔑然地笑,“所以,你还是不肯接受我。”
他以为,他们已经摒弃八年前的误会,往前走了。
不对,她早已经朝前走了,是他还停在原地。
谈则序看向她,却发现怎样都看不透。
或许从未看透过,他们始终隔了一层毛玻璃。
从始至终,他都是被她玩弄的那个。
她要怎样,他都做了,甚至答应陪她玩这个无聊的游戏。
可到头来还是徒劳。
林雾声摇头:“你很好……”
谈则序打断她,一双眼,沉静如寒潭,依稀从里面看到了破碎的月光。
他嗓音有些颤抖,但出口时,还是极力平缓:“再见面,你一点都没对我动心?”
几个字,扎在林雾声的心脏之上,戳出大洞来,凛凛寒风往里面钻。
她想说,不,喜欢上你很容易,因为你很好。
时隔多年,这颗沉寂已久的心,还是会为你猛烈跳动。
不是源于八年前的无疾而终,而是喜欢上你的现在,成熟的,温柔的,充满魅力的谈则序。
但不够完整的她,只剩下残缺的身体和灵魂。
林雾声很难直面他的神情,因为她几经挣扎,就快要一头扎进他的深情里。
她努力扬起嘴角,说:“这段时间,我体验很好。”
她重重呼吸了一下,寻找氧气。
“谢谢你,满足了我多年的遗憾。”
她看到,存在于他眼眸里的月光,像山灰一样冷寂下去。
他皱眉,挖掘她话语里的含义:“只是弥补遗憾?”
随后,就见到林雾声点了一瞬头,“对,八年前没有正式和你道别,这是遗憾。”
“那请问我是什么,”他抬了一下手,发现没有力气,全身经脉像是断裂掉,“是你满足少女心事的工具么?”
仅仅想弥补遗憾,哪怕文不对题,和他发生荒唐关系。
他无法懂她的心思,然后见到她目光澄澈地望向他, 说:“毕竟是谈则序。”
那一刻,谈则序忽然无意识笑了,轻而嘲讽的一声。
是,因为他是谈则序。
仅仅因为这个名字,这个扁平到虚渺的代号。
这时,他忽然联想到什么,变得敏感而警惕:“你那时为什么喜欢我?”
这个问题,就变得不可言说了。
林雾声用沉默来代替回答。
他懂了,也因为他是谈则序。
有那么一点微不足道的皮囊,或许有尚且不错的成绩,亦或者可以作为被她拿来炫耀的工具。
而现在,他也发挥了工具属性,弥补她少时的遗憾。
之后,又会被丢弃。
林雾声低头,就快被窒息感蔓过,留给她的只剩一个喘息的空间。
她问:“那你觉得我现在怎样?”
谈则序毫不留情:“自私,无情,没有心。”
她笑了笑:“对啊,事实证明,我们都变了。”
这番话语没有换来他的回应,两人中间隔着桌子,上面摆满了精致的食物,被头顶的灯光照得无比诱人。
窗外微风吹拂,能看到树叶被新雨洗得干净,在路灯下晃荡剪影。
滞涩的感觉跨越了不知道多久,林雾声难以坐定。
直到他拿起放在一边的腕表,低头给自己扣上,一边说着:“今天春分。”
林雾声怔住。
他戴好手表,撑着桌面边缘起身,没有递给她一个眼神。
春分是属于他们二人的时节。
春分夜里,虫鸣窸窣,林雾声第一次将他堵在巷子里,说:“尖子生,谈恋爱吗?”
她编织骗局,他甘愿上瘾。
她一时兴起,他念念成疾。
没什么公平和不公平。
不过八年,八年又八年……
谈则序走出餐厅,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车里的。
头顶的灯光昏黄冰冷,黑色的车身,被黑暗吞噬,一缕微弱的光根本于事无补。
轰隆隆的黑暗奔涌而来,灌入车窗内,将这里充斥。
他手搭在方向盘上,微微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