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雾声佩服自己,在本就禁不得惊吓的心脏狂跳之前,先保持了淡定。
因为在他出手的那一刻,她就有过预想,这是谈则序,所以放宽了心。
钝痛的大脑又开始飞速运转。
视线稍下移,楼道的烟盒里摁着几支燃完的烟蒂,她有理由判断,全都出自他的手笔。
时刻保持整洁利落的衬衫也拢上褶皱,领间扣子随意扯开,从来无懈可击的男人,浮现着颓靡之姿。
而他离得很近,呼吸间,还带着刚吸完最后一口的烟味。
不难看出,他等了很久,而且心情极差。
“你先放开我。”林雾声敛目,略微皱眉。
谈则序丝毫没有松手的意味,声音还更冷厉了几分:“告诉我,是不是。”
林雾声不知道他这没有缘由的质问来自何处。
如果他有所怀疑,那么今天看到她和陆停走在一起时,就已经怀疑。
什么情绪、什么哀怨,那个时候就该发作,何须等到现在。
所以此刻在林雾声看来,这个男人毫无道理。
“是。”她不想拖泥带水,所以顺应着承认。
谈则序不该在她身上耗费心力了。
她的话够无情,按理说,他应该恼怒了,或者用更刻薄的话来反唇相讥。
林雾声做好充足准备,等待着。
可是他偏偏没有。
锁住她双臂的力度逐渐变小,而后空得让人怅然。
与此同时,头顶传来很轻的一声笑,不轻不重。
林雾声小心翼翼抬起眼皮,只见到他冷寂苍白的面容,唇边挂着一丝苦笑。
她很难在强大的谈则序身上见到无力回天的表情。
毕竟他什么都会,什么都能解决,而不是这样,静静等待人宣判死刑。
随后,她听见了低微的一声:“为什么。”
不知道是问她,还是在问自己。
纵使林雾声心理建设得强大,也还是疏于应对此种情景。
——面对现在的他,她说不出狠话。
她可以在他发怒时乘势而上,也可以在他淡漠时和他对峙,唯独受不了他近乎卑微的柔软。
因为林雾声知道,自己始终是亏欠他的,说欠他好几段情都不过分。
可为什么,坏的人是她,祈求宽恕的却是无辜的他?
她难以解决这个难题,却又本性恶劣,最终寻找投机取巧的解。
让他对她产生恨意、嫌恶、蔑视,然后后悔喜欢她这样的人。
“合适,所以就谈了。”林雾声低下头说的这句话,“我也不止你一个前任,之前在德国也谈过好几个。”
没想到,他再次拉过她的手臂,摁在她的腕骨上,有些痛。
他依旧执拗说:“我不信。”
“你为什么不信?”林雾声抬头,虚伪得让她自己都快信服了,“那么多年了,比我们在一起的时间长好几倍。”
她撞见他如烧灰一般的眼眸,心里直颤。
之后她以一个灵魂悬浮的状态, 从上空俯视着自己,眼睁睁看着一个名为林雾声的女人继续说:
“谈则序虽然优质,但也不至于让我守身如玉那么多年吧。”
“我们顶多算早恋过,前段时间的纠缠不过也是交易,谈总难道真的当了真?”
“陆停……”她顿了顿,继续开口,“陆停挺好的,人家父母也喜欢我,我和他在一起有什么不可以。”
那些言不由衷的话讲起来,让人心肺都在抽搐。
林雾声没用多大力气,从他手掌中轻飘飘开脱,她像是触碰到了一缕风。
她努力让自己直视他,不要露怯,不要心软,可当真看到他一寸一寸熄灭的生机时,又发了疯地想去拥抱他。
说,我真的好喜欢你。
谈则序被一连串的话击溃,他感觉自己被注入了一剂毒药,毒素从大脑和心脏开始扩散。
首先就是掐灭了他的理智和修养,让他有些莫名地问出:“他都可以,为什么我不行?”
这种从心底里流露的疑惑,在别的情景下,足以让人觉得他猖狂自大。
但他不是,他纠结点在于,既然她能够接受一段感情,而这个人为什么不能是他。
他在持续地自我怀疑。
究竟他差在了哪里,才能够填补最后一块碎片?
他可以把自己磨砺得面目全非,让这块碎掉的镜子再重新咬合,只要给他一个答案。
可是林雾声告诉他:“和你没关系,你很好,是我花心,见一个爱一个。”
他皱眉,心里的钟一遍遍敲响。
“其实你回想一下,高中的时候,我对你的喜欢也莫名其妙,其实就是三分钟热度。”
这样的话,似乎在哪里听过。
叫他想到了多年前,他在暗巷里挽留她,被她一次又一次中伤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