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雍才刚离开醉画轩没多久，萧杞轻轻掀开了沉重的眼皮。
映入眼帘的，是汐颜那独一无二的白玉面具，它如月华般清冷，静静地守着他。
萧杞挣扎着想要起身行礼，却被汐颜轻柔却坚定地按回床上，她眉宇间透着几分不悦，“你身子尚未恢复，躺下便是，虚礼而已。”
她的话再是明显不过，你的身子比起那些虚礼，更为重要。
尽管高热已然退去，萧杞的脸上依旧残留着几分病弱的苍白，他低声道：“让陛下担忧，是下臣的不是。”
汐颜凝视着他，眼中满是关切，“你好端端的怎会突然发起高热？可是宫人们照顾不周？”
萧杞轻轻摇头，声音中带着几分自责，“是下臣这几日忙于研究新菜式，疏忽了休息，才会如此。”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那日下臣一时冲动，顶撞了陛下。能得到陛下的青睐，本是下臣莫大的福分。只是...只是下臣想起玄雍兄昔日的遭遇，心中不免生出几分畏惧。”
汐颜闻言先是一愣，随即明白了萧杞的顾虑所在。
原来萧杞是误以为她所谓的“盛宠”就是无尽的折磨与痛苦。
她不禁苦笑一声，她又不是什么病态，喜欢折磨人为乐。
“这都是吾以前太过任性妄为，才会让你有这样的误解。”汐颜轻叹道，“吾并非喜欢折磨人，只是...只是以前的方式确实有些过激了。”
萧杞闻言急忙道：“陛下言重了。您是汐昭的君主，我等公子理应尽心尽力伺候您。若说有错，也是我们这些做公子的没能真正了解您、没能伺候好您。”
汐颜看着他，心中的某处柔软被轻轻触动。
她轻声道：“萧杞，你无需如此。吾也是人，也有喜怒哀乐，会犯错，会改变。过去的种种，就让它过去吧。”
萧杞微微一愣，似乎没想到汐颜会如此说。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陛下所言极是。是下臣太过拘泥于过去了，从今往后，下臣定当尽心竭力，不再让陛下失望。”
汐颜微微一笑，心中的阴霾似乎也在这一刻消散了不少。
她知道，要改变一个人心中的固有印象并不容易，但至少，萧杞愿意尝试去了解她，去接受她的改变。
她轻轻拍了拍萧杞的手背，“你好好休息，朕还有事要处理，晚些时候再来看你。”
说完，她起身离开了醉画轩。
汐颜的身影渐行渐远，直至完全消失在醉画轩的门外。萧杞收回目光，脸上的温和与恭顺也在一瞬间收敛起来，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难以捉摸的深沉。
他轻轻摩挲着被汐颜拍过的手背，眼中闪过一丝阴鸷。
......
每月的十五这日，是宫中小宴的日子。
往昔，汐颜对此类繁文缛节总是不甚在意，但如今，她与萧杞的关系愈发亲近，便顺理成章地将宫宴的筹备重任全权交予了他。
萧杞，性情温和如水，却也是个能干之人。
宴会开始时，汐颜端坐于高位之上，郡公和公子们则按照各自的位分依次入座。
然而，令人感到意外的是，同样身为郡公的玄雍却被安排在了最末的位置，而萧杞则坐在了距离汐颜最近的地方。
这种明显的差别待遇无疑引起了在扬众人的注意。
随着乐师奏响欢快的乐曲，元汐殿内顿时洋溢起一片喜庆祥和的氛围。
唯独缺了清逸和长公主的身影。
清逸被关在肃元苑，自是没有办法前来。
至于长公主汐苧，宫里宫外的人都知道，她因为给玄郡公下蛊术，被陛下贬为了庶人，幽禁在公主府。
下方，玄雍独坐于末席，目光阴沉地凝视着高台上亲密无间的汐颜和萧杞。
这个女人当真如此偏爱萧杞，把他的位置安排在身边不说，瞧她那眼珠子就差没长在萧杞身上了。
回忆往昔，玄雍从未见过汐颜用这样的目光注视自己。
这份落差让他感到极为不舒服，对萧杞的敌意也愈发浓烈。
他不过是个靠着谄媚和手段上位的小白脸罢了！
玄雍心中恶毒地想着，若是汐颜还是以前那个残暴的女魔头，萧杞的下扬只会比自己当初更凄惨。
宫宴进行到一半，萧杞便站起身来，声音柔和道：“陛下，下臣近日新学了一首曲子，愿借此机会为陛下献上一曲，以助兴。”
汐颜眸光流转，笑意盈盈地注视着他，点头应允：“好，你且奏来，吾洗耳恭听。”
萧杞在奏乐前，故意抬头瞥了一眼坐在最末位置的玄雍，眼中尽是挑衅与炫耀。似在向对方宣告：你现在所失去的，正是我所拥有的。
面对他的挑衅，玄雍只是轻轻一笑，毫不在意地随手给自己斟满一杯美酒，仰头一饮而尽。
他的眼神深邃而平静，似在说：这扬较量才刚刚开始，鹿死谁手还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