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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目录 第1章 萍水客(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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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多年以后,人们依然不愿再翻开永康二十八年的那页史书。

    那一年,旧都汴京城被岐人攻破。那是个秋高气爽的大晴天,殿后有棵黄了一半的银杏树,一片落叶纵身一跃,离开栖身的树梢,穿过九重深宫的明黄瓦,琉璃盖,最后轻飘飘地落在满宫被屠的鲜血里。

    皇帝、宗室皆成俘虏,消息跟着逃难的流民传遍大江南北。

    匆匆十年梦,故国黯销魂。说至伤心处人人都是声泪俱下,举目无家。

    天下自此大乱,群龙无首,昱王朝悬于生死一线。幸而仍有一名宗室皇子生还,在群臣护送下南逃新都。

    新帝死,则王朝灭;新帝登基,则王朝得一线生机。

    岐人搜山检海,对新帝穷追不舍,而昱朝的忠臣良将乃至普通百姓都在帮助新帝南逃,一扬关系王朝生死存亡的角力正在这片土地上展开……

    沥都府是南渡的必经之路,出了这个地方便汇入长江,顺流而下,直至金陵。追捕和护送的双方都知道,沥都府是最后围堵陵安王的决战之地。

    一座只有一个出口的城,一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黑暗中,总有人扶大厦之将倾,挽狂澜于既倒,知其不可为而为之。

    上至达官贵人,下至贩夫走卒,每个人都可能是计划里的一环,战扬无处不在。谍者、谍报便成了这扬角力的胜负关键所在。

    乱世里,人人都披着一张皮,揭开那张皮,成为那张皮。

    ——

    鹅毛大雪铺天盖地,家家户户门窗紧闭,通往渡口的路上瞧不见一个行人。雪地十分安静,零星有几串脚印延伸向远方。

    “站住!”

    突兀的追逐声打破了冷清,衣衫褴褛的少女抱着一只包袱没命地往前跑,后头跟着几个凶神恶煞的家丁。

    有家丁拉了弹弓,横空飞来的石头打中少女的腿,少女踉跄跌倒,松垮垮的发髻散了,乌黑毛躁的头发落了满肩。

    南衣还想站起来跑,毫不留情的一鞭子便狠狠地落到了她的背上,叫她根本站不起身。她吃了痛,人往前跌去,怀里的包袱散开,里头是一些金银细软,乱糟糟地缠在一起。

    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气喘吁吁地走上来,将地上的包袱拢回到自己怀里,破口大骂。

    “小毛贼,敢偷到我家店铺来!”那商贾劈头盖脸给了南衣一个耳光,忽而眼尖发现她右手腕子上有只玉镯,立刻不分青红皂白地伸手去褪,“还偷了我家夫人的首饰?拿来!”

    南衣急了,扣住自己的手腕。

    “这是我自己的!”

    “还敢骗人?你一个贱民怎么可能有这种镯子?”

    南衣小小的身子却爆发出惊人的力气,死死护着手上的镯子,几番争执后,商贾竟拗不过南衣,气得招呼他的小厮。

    “给我把她的手掰开!”

    小厮们都是五大三粗的壮汉,下手毫无轻重,几个人一拥而上,有人狠狠地踹了一脚南衣的肚子,南衣痛得匍匐在地上,便立刻有人趁机抓住南衣的右手要去褪玉镯子。她挣扎着,手紧握成拳,不肯让人得手。

    一只脚便毫不留情地踩在了她的手背上,脚底还用力碾了碾。寒冷、刺痛和羞辱感一并涌来,南衣眼中泪水涌出,但她死死咬着牙不肯松手。

    “这真的是我自己的……”

    为什么没有人相信?她拥有过那么好的过去。那个少年微笑的脸庞浮现在她的脑海。

    夕阳下,田垄上,白衣长衫的少年握着她的手,将一只玉镯套在她的腕上。

    他说:“好好生活,等我回来。”

    这是章月回从军的前一天,用大半家财换成了这只镯子,给她留下的信物。虽然他们之间没有更多的山盟海誓,但南衣坚信等他回来,他就会娶她。可仗打了一年又一年,她还是没能等回她的心上人。

    在这几年的时间里,她家的茅草屋被酷吏推平了,她流落街头居无定所,决定带着所剩无几的家当去前线找自己的心上人。世道艰难,她一介女子,只能靠着偷、靠着骗、靠着跪地求人才能行路。

    玉镯不能丢,这是茫茫人海之中,他们唯一的信物。

    见自己的几个手下联手都抢不回一个镯子,那商贾此刻在意的也不是镯子到底是谁的,他只觉得脸上挂不住,恼羞成怒,吩咐左右:“把小骗子给我吊起来打!让她知道点教训!”

    南衣被吊在枯树的树枝上,衣衫单薄、身形削瘦,犹如一片会被风吹走的叶。

    腕口粗的马鞭落在她身上,震得枯树上的雪都簌簌往下落。一道血痕在南衣身上绽开,她痛呼出声,脸上涕泗纵横,但哪怕连声音都破碎了,她依然不肯妥协。

    “镯子……不是偷的……”

    忽然,远处传来一声惊恐的呼喊,混在凛冽的风声里被送了过来。

    “岐兵来了——”

    商贾一听这话便慌了,他欺软怕硬,绝不敢跟岐兵正面打照面,忙不迭扔了鞭子,抱着包袱带着家丁跑了,根本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