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才想到，其他警卫员被他下令不许进来，而小赵送乔月他们去了。
他心一横，抱起老爷子穿过后门走到了后院，不巧跟拉着万秋书的手走过来的陈旻撞了个满怀。
陈司令双目赤红，一脚踢开陈旻，万秋书也被带倒在地。
他四顾，发现小赵已经开走了自己的车。
只有金琴的车停在那里。
再就是陈旻刚开来的车。
他用下巴一指，问刚爬起来的陈旻：“那是你的车吗？”
陈旻被他吓得呆住了：“爷爷他怎么了？”
“那他妈是不是你的车？”陈司令大吼。
“不是，是陈仁哥的车啊，大伯你不认识了吗？我就借来开几天，陈仁哥真的知道。”陈旻后退了几步。
“快把车钥匙给我，我要送你爷爷去医院！他心脏病发作了！”陈司令道。
“黄大夫不是在吗？”陈旻满身摸起钥匙来。
“那是个畜生！车钥匙！”陈司令感觉自己的嗓子都要吼出血来了。这一刻，他觉得老爷子对于陈旻的评价十分中肯——这个孩子真是废了。
陈旻又找了足足两分钟，才从裤兜里摸出车钥匙。
吉普车绝尘而去后，金琴才追了出来，扶着门廊的立柱，几乎站立不稳。
她想要说什么，可嘴唇就好像被强力胶粘住了，完全无法张开。她撕扯着自己的脸，最后痛苦地跪在了地上。
一小时后，医院宣布了老爷子抢救无效。
同一时间，乔月和陆启正坐在小赵的车上，已经到了何庄村的村口。
两人都神色复杂，因为小赵在，一路上都只能一言不发。
到了村口，就见大队长站在路中间，伸出双臂。
小赵停下了车，大队长慌忙跑过来：“乔月！你终于回来了！出大事了！你两个弟弟都失踪了！梁刚他妈的才来告诉我，他们已经失踪了快七天了！”
乔月叹了口气：“乔嘉林是因为投机倒把被抓起来了，估计过两天文件就到了。乔嘉木被特招到海岛去当兵了。”
“乔嘉林被抓起来了？等等，小的那个去当兵了？还特招？为啥啊？”大队长一脸懵。
“因为他们有个好外婆。”乔月道，“队长叔，改天我再跟你细谈吧，我现在头好疼。”
“哦哦，那你赶紧回家休息吧。”大队长看着乔月灰败的脸色，立刻让开了路。
乔月的车刚过去，又有一辆红旗轿车进了村。
大队长看到坐在后面的人，揉了揉眼睛，自语道：“我老花眼了？那是万铠……万教授？他他他他……他不是死了吗？”
红旗车开到了河边道路的尽头，万铠拎着一只箱子走下了车。
副驾的人慌忙跑下来，殷勤地接过他的箱子。
万铠穿着一身崭新的呢料中山装，皮鞋锃亮，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
挨批斗时碎掉的眼镜，已经换成了金丝边的，亮闪闪，看上去一副儒雅的学者气息。
他整理了一下衣服，迈着稳稳的步子，向着牛棚走去。
这时，已经有好事的闲人通知了奕明书。他穿着起牛粪的胶鞋和补丁摞补丁的衣裳，大步跑了过来，边跑边惊喜地叫了起来：“爸！”
万铠张开双臂拥抱了他。
奕明书身上的牛粪都粘在了万铠身上，但他毫不在意，只是紧紧拥抱着自己的儿子，一下下拍着他的脊背。
“你妈呢？”万铠问。
“妈在香市医院住院呢，不过不严重，爸，放心吧，小秋在照顾她呢。爸，小秋没有骗我，你真的还活着！”奕明书哽咽道。
“走，我们去接你妈和小秋。”万铠道。
“爸，你平反了吗？”奕明书眼含热泪。
万铠重重地点了点头：“咱们可以回家了！”
奕明书却突然露出了迟疑的神色来。
万铠敏锐地捕捉到了儿子神情的变化：“小明，你怎么了？”
奕明书犹豫了一下：“那……我先去收拾下东西。”
“不！什么都不要了！晦气！爸的补偿金下来了，咱们啥都买新的！走，咱们现在就去医院！”万铠不由分说地拉着奕明书上了车。
红旗车很快又离开了，只留下一路烟尘。
陈司令在医院对着老爹的尸体痛哭流涕时，陈家的小洋楼里，万秋书却在陪着金琴。
金琴泪流满面，但一句话也不说。问她什么，得到的都是沉默。
陈旻被这样的金琴吓坏了，打电话找他爸妈，可是他们都不在。
他站在门口，听着金琴房间里传出的压抑哭泣声，和万秋书低低的安慰声，只觉得厌烦，实在不想进去，便转身钻到爷爷的书房里去了。
可是过了一会儿，他清晰地听到了金琴的房间里传来了一声枪响。
陈旻下意识地钻到了桌子底下。
过了好久，没有别的声音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