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灯光明亮，桌上铺着纸，旁边摆着笔。
他静静的盯着空白的纸张，眼前却浮现的是一位小娘子走过百花园的背影。
“现在再画蔷薇，却已不能望梅止渴……”
苦笑一声，崔行裳终于提起了画笔，在纸上落下第一个线条。
却不是那多刺又艳丽的蔷薇花。
而是一个小娘子的身影。
骄傲又矜持的背影，坚定又决绝的脚步，还有隐隐约约洒落花香的裙摆，以及一轮只投下一人影子的明月。
画面简简单单。
勾勒枯瘦寥落。
收笔迟疑不定。
明明只有三笔两笔，俊俏郎君却一个时辰都没画完。
看着那起初毫不回头的背影，他启唇长长吐了口气。
气流顺着牙齿的缝隙和茶色的嘴唇丝丝散落，却好像又流回心里盘成了一团，卷住了心尖。
“你这冤家。”崔行裳低喃着把画笔丢在一旁，用眼神描摹着画上的每一根线条。
“冤家……”
良久之后，书房的灯熄灭。
崔行裳去了衣衫躺在书房的榻上，眼神不由自主就看向桌面。
今晚本来天上有着云朵，月光并不清晰。
但现下已是夜半时分，可能是云朵消散，又或者是被风吹走，月光却突然明亮起来。
明亮的月光洒在桌面上。
落在画纸上。
给画上的背影蒙上一层隐隐约约的透亮神秘感。
崔行裳注目许久，突然闭上眼睛翻了个身，背对了桌子。
“明天还要上朝，睡觉！”
翻过身之后，脸朝里便是墙壁。
墙上空荡荡，本没有东西。
但是闭着眼睛的郎君却仿佛看到了贴到墙上的画像。
睁开眼睛，深黑色的墙壁落入眼帘。
他吸了口气，忽而起身。
“崔泓，再看一盏茶的时间，一盏茶过后必须睡觉！”
这样低语着，他已经在桌子旁落座。
灯火重新亮起。
月光消退。
画面上在月光下似走非走的背影，也变成了普通的墨痕。
这个时候画面已经干透了。
修长的手指轻轻在画面上扫过，没有染上半分墨色。
收起指尖，崔行裳双手扶住了额头，垂眸凝视自己的画。
烛光幽幽，画面静止不动。
四下一片寂静，就连外面的更鼓声都停了。
不知过了多久，长长的睫毛轻轻一抖，崔行裳才骤然清醒。
“睡去吧，睡去吧。”
“明天刑部还有许多的公务要处理。”
“必须要睡了。”
放下手，俊俏郎君偏头吹灭灯火，终于从桌案前站了起来。
再次背对着桌子躺下，他冲着墙壁呢喃。
“多想无用。”
“赶紧睡觉！”
第二天天还未亮，崔行裳就悄悄起了身。
今天有大朝会。
他收拾好了自己就骑马出了门，身上披着那件狐皮披风。
说起来他虽然清廉，但手里却从不缺钱。
没有别的原因——只是因为他现在多了一个蔷薇侍郎的雅称。
日常他所画的每一幅画，价格都在节节飙升。
别说千金难求的蔷薇图。
就是等闲画一小方墨竹，求的人也愿意拿百金来换。
然而有钱又有什么用？
他想为之花钱的人，还不是一心只想远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