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陷入了长久的静默。
崔行裳的长睫凝滞许久,才缓缓扇动了一下。
他哑着嗓子说:
“某不信。”
沈默兰眼神凄楚的望向他,嗓音空洞而无奈:
“但这是事实。”
“我说的,是实话!”
又是一片令冰晶凝结的寂静。
良久,崔行裳面容平静,而眼神痛苦的看向对面的小娘子。
“沈娘子,得知你离京的消息,某遍寻而不得,当时心里就觉得你是不是对门第之见有什么执念。”
“所以,某想,脱离京城那个到处都是门第之见的扬所,和你在偏远地区真正相处相处……”
“是不是就能打动你?”
他松开紧握的拳头,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掌:
“现在,某最初的念想实现,你果然肯和某真正相处了。”
“却没料到……”
“是那种可望而不可及的相处!”
他微微颤抖着站起身来,手扶桌面,垂眸凝视眼前的小娘子:
“某要感谢小娘子的直言相告。”
“现在……”
“某终于明了你心中的想法。”
他长长的呼了口气。
长得就像是要将胸腔郁气呼尽。
最后,他慢慢的说:
“崔某还有公务在身。”
“沈娘子,告辞。”
说着,他迈开一步离开桌畔,却不知怎的险些栽倒。
在沈默兰揪心的目光里,他无意识的摆了摆手,扶住了墙壁。
欣长胳膊撑在墙上,他清俊的侧脸看起来无助而茫然。
稳了稳神,崔行裳没有再看沈默兰,挺起脊梁走了出去。
沈默兰担心的跟到房门前,凝望着他远去。
却见一向英伟昂扬的郎君,此刻却步履维艰。
在登上院门门槛时,崔行裳一个踉跄,几乎再次栽倒。
但他及时撑开双臂,按住了门框。
肩背肌肉发力,瘦削腰身绷直,让欣长身体缓缓稳住了。
沈默兰看到,背对着她远去的郎君似乎仰天说了一句什么。
而后,他迈步跨过门槛,高挑挺拔的身影融入阳光里,慢慢的走远。
沈默兰眼前一片晶莹。
视线模糊之中,她仿佛看到了崔行裳长长久久的叹息。
泪珠滚落,打在手背上,一片冰凉。
仿佛过了许久,旁边传来梅娘的声音。
“咦,妹子,你未婚夫崔郡守走啦?”
沈默兰背过身去默默擦去泪水,声音沙哑的回答:
“梅姐姐,他不是我未婚夫。”
“我也不是他未婚妻。”
“以后这种话莫要说了。”
梅娘登时错愕。
“什么什么?怎么突然就闹别扭了?”
“喂,妹子你别走!”
“我都对外说了你是崔郡守未婚妻了,你不能让我食言而肥啊……”
*
崔行裳一路飞奔回府衙,先处理了黑风寨后续诸多事宜,也写好了给朝廷的汇报。
又忙着和赶来的各县县丞核对苦主数量,安抚事宜。
一直忙到深夜才终于忙完。
两昼一夜没合眼,饶是他体力充沛,此刻也已筋疲力尽。
没有吃饭,他洗了澡之后便准备睡觉。
明明身体疲乏至极。
明明精神空寂到一片空白。
但躺在床上的崔行裳,却迟迟难以入睡。
黑沉沉的床帐中,只有他寂寥而悠长的呼吸声。
子夜的更鼓响起,崔行裳终是披衣起身,手撑在大腿上,默然静坐了许久。
直到更鼓再度响起,他才慢慢站起来,点了灯,往炭炉上放了烹茶的铜壶。
热茶煮好,茶杯冒起热气,遮住了他的眉眼。
他慢慢饮茶,在一室宁谧中,心上的伤口仿佛传来了滴血的声音。
放下茶杯,崔行裳拿过来桌上的匣子,打开后从里面取出一物。
却是沈默兰送他“充饥”的沙琪玛。
把沙琪玛放入口中,只轻轻咬了一口,崔行裳就紧紧闭上了眼睛。
这无以伦比的香浓酥软。
这含而不露的甘美香甜。
这让人梦萦魂牵的甜美滋味……
再度征服了他。
囚禁了他。
洗刷了他的心灵。
足足过了一刻钟,崔行裳才把沙琪玛吃了下去。
“怎么办?”
“这剪不断、理还乱!”
简直如附骨之毒,令人甜蜜又痛苦。
沙琪玛即吃下,崔行裳索性拿出那包“豆子糖”,干脆利落的往口里放了一块。
豆子应是炒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