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钦瞥向他，轻声道：“倒是来得正好。”
徐遇之顺势接过他手中的碗碟，口中却忙不迭告罪。
“少爷，这些事交给徐某就好，哪能让您这种粗活呢。”
齐钦闻言轻掠起眼皮，回头便对不远处的京墨说：“徐先生能者多劳，竟愿主动包揽往后的摆盘呈菜之责。”
京墨正忙着向小厮交待事宜，没空搭理他二人，连眼神也没给一个。
“少爷，倒不是在下推辞。只是徐某手脚粗笨，若是真由我来做此事，怕是不过月余，这听风轩的碗碟便会碎个干净。”
齐钦漫不经心调换着将菜碟的位置，语气透出几分慵懒：
“徐先生不必自谦，您的本事，整个听风轩都是有目共睹的。”
徐遇之一听齐钦给他戴高帽，就脑瓜子生疼。
他还不了解这位少爷？心眼多得和那竹筛有一比，活脱脱就是个算盘精转世。
自打认识这位主起，他就没遇到过件好事，单就因着齐钦先前生病，翠微院那边至今没给过他一个好脸色。
不过，终归也是他亏欠了齐钦的。
当年之事，虽不是他存心所为，但到底是险些害得齐钦掉了半条命，更何况，这人是他亲手领回的上京，又是亲眼见着他是如何变成现在这般模样的。
真要撂挑子不管，他也实是于心难安。
道理是想得明白，可入了听风轩后，徐遇之仍旧隔三岔五生出想上山入寺的心思——去找大师算算，这活祖宗是不是天生克他。
怎生得就可着他一个人祸害？
往事不堪回首，细数来净是心酸，徐遇之被坑得多了，慢慢也就学会了认命。
“少爷，您有什么吩咐，直说便是。”徐遇之手中捧着碗碟，斜了只眼轻睨他，心中已经开始构思起推辞。
齐钦轻叹：“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徐先生慧眼。”
徐遇之笑不出来一点，他还不了解齐钦？
这祖宗就不是个安分的主，嘴上放得越软，藏着的主意就越大。
徐遇之又想入山了，这一去，干脆就不回了。
“我想要国子学书院的消息。”
竟如此简单么？徐遇之暗自纳罕，心底却越发疑惑起来，这小祖宗是转性了不成？
不对，齐钦怎知他曾执掌过侯府密报，最擅打探各种消息。
徐遇之心思百转，他自认从未在齐钦面前露出过马脚，于是轻咳了声，略带试探说：“某或可一试，不过”
齐钦打断他的话，颔首附和：“先生消息通达，想来定不会教我失望。”
“既如此，我便静候先生佳音了。”
徐遇之面色几番变换，惊疑不定地望着齐钦，看不出他这次又打得是什么算盘。
是试探？还是单纯在诈他？
齐钦面上含笑，反朝他扬了扬眉。
徐遇之深呼吸，终还是在齐钦殷切注视里败下了阵来。
难得这个小祖宗求他点事，更何况他如今虽卸任了，手里多少还有些可用的人脉，倒不至于连点消息都探不出来。
片刻思索后，徐遇之颔首。
“三日之内，徐某尽力为之。”
齐钦笑意不变，又继续慢悠悠补充道：“上至教书先生，下到书院同窗。”
上山，今夜便上山，徐遇之兀自下了决心。
“你要那么多消息作甚。”徐遇之险些叫出声，先生也就罢了，书院四百余个门生的消息他都不放过？
“书院多是权贵子弟，我一介孤身，怕冲撞了贵人，”齐钦垂下眸，悠悠叹气，又强撑起笑意对徐遇之说，“徐先生能找到多少消息都行，无碍的，届时我多加小心行事就是了。”
徐遇之明知齐钦在用苦肉计，却还是不住心软。
“这得多费些时间，我尽量赶在你进书院前整理出来。”
“多谢徐先生。”齐钦眉眼弯弯，合手拜礼。
徐遇之轻哼了声，算是应了这礼，他用右手自得地往桌案上一撇，先前接过的那摞碗碟就稳稳当当落了案，没发出半点声响。
他顺势坐下，手指一勾一挑间，面前的碗碟服服帖帖地分成了三份。
正这时，京墨也打发走了那小厮，她走近时恰见这幕，微蹙了蹙眉。
徐遇之霎时端正了坐姿，恢复成一本正经的模样。
齐钦轻偏过脑袋，也将目光移到京墨身上:“可都安排好了？”
京墨颔首。
齐钦轻笑：“既如此，那坐下就用膳吧。”
主仆同席自然是不合规矩的，但，京墨坐下身，纤细白净的素手执起筷著，这听风轩里不合规矩的事多了去了，也不差这一件了。
她夹了块蜜汁鹅脯，送到齐钦碗中——齐钦平日里最爱这滋味，但此物与他服用的药物有所冲突，往常，她是不许齐钦碰这菜的。
但今日是新年伊始，万象更迭，她发自真心希望齐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