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算是结束了。”
齐钦循声看去，却发现褚明毓半倚在墙边，他随手折了枝雪松，正百无聊赖地拔着松针。
见到齐钦出来，褚明毓眼神微微发亮，眉开眼笑地凑上前。
“我早让小厮备好了饭食，阿钦，如今可要去用膳？”
齐钦有些发怔，只一瞬，他就回过神来，略显无奈道：“时辰这般晚了，褚兄如何还在这儿？”
“自然是等你，”褚明毓有些委屈，“你这些日子走得也太快了些，我都寻不到机会同你说说话。”
齐钦蓦地叹了口气。
他都做得如此明显了，这人莫非看不懂么。
“褚兄好意，钦心领了，”齐钦轻声道，“只是，褚兄这般，怕是不大值当。”
褚明毓笑意微滞。
他手中还攥着那雪松枝，粗砾树皮磨得他手心发疼。
褚明毓不是不知齐钦在躲他，但他就是想不明白，这究竟是为何？
他不过是想同人结交一番，为何齐钦避他至此，莫非对方也听信了谣言，以为他是穷凶极恶之人？
可就算是如此，齐钦为何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他。
他从未想过要对齐钦做什么，他只是瞧人顺眼，见了就心生欢喜，这也有错么。
“崔院首让我去祠堂寻他，现下已误了时辰，”齐钦抬眼看向褚明毓，其中满是认真，“改日，我定备好席宴请褚兄，亲自向你赔罪。”
这下轮到褚明毓怔住了。
他呆呆反应了半晌，紧接着便猛然笑出声，语无伦次道：“这自然是好…只是你也用不着向我赔罪...这也不对，我的意思是，我一定会赴宴的。”
“那就一言为定。”
“褚兄，我实是来不及了，”齐钦略行了个礼，“先行一步。”
他虽不知褚明毓为何这般待他，不过，他未从对方举动中察觉到恶意。
褚明毓既以真心待他，他总不好一再辜负。
褚明毓连忙点头，又忽反应了过来：“国子学地势复杂，你初到书院，若是走错了路，岂不是白费功夫。”
“更何况，你身上还带了伤，我同你一道去，也算有个照应。”
齐钦虽得了地舆图，但如今黑灯瞎火的，难保会拐错道，他略一思索，便没有拒绝。
“有劳褚兄了。”
他们行得匆忙，紧赶慢赶，总算是在天色完全黑下去前，抵达了祠堂。
“院首只邀了齐公子一人。”守门小厮上前道。
二人对视了眼，褚明毓主动说：“你进去吧，我在此处等你。”
齐钦点头，整了整衣袍，便推门而入。
崔知然正在灯烛下处理文书，听到响动，瞥了他眼，又继续埋首翻阅。
“学生来迟，还请院首责罚。”
“本院首还当你不会来了。”
齐钦眼神微转，当即又行了个礼：“小侄知错了，表舅爷就原谅我这次吧。”
崔知然放下笔，飞快勾了下嘴角，只是这笑意被髯须遮掩，叫人看不真切。
“整个安南侯府上下，也就你机灵些。”他不轻不重说了声，便取出张文书递向齐钦。
齐钦接过，随意扫视了下，眼中随即露出诧色。
“严主簿任职八年，其间竟贪墨了数百两白银，还倒卖了那么多院中书画古籍，”齐钦叹道，“区区书院主簿尚能如此，也不怪上京人人都想往上爬。”
崔知然听在耳中，忽觉哪里不对劲。
“你就没看出点别的？”
齐钦实诚地摇了摇头，反问道：“莫非，他还贪了些别的？”
崔知然心塞，开始疑心自己是不是看走了眼。
“试考舞弊。”他冷冷道。
齐钦这才装作恍然大悟的模样，颇为惊惧道，“他竟胆大包天至此？国子监关乎国脉，试考舞弊无异于毁人仕途，做出这种事，他就不怕掉脑袋么。”
“严主簿昨夜已自焚于家中，死前还留下了伏罪书。”
这下，齐钦是真变了脸色。
齐钦胸膛中似是猛然受了一击，他别过脸闭上眼，倏而重重喘了口气。
齐钦终究还只是半大少年，乍闻这种事，心中自是波澜四起。
又默了半晌，齐钦总算是明了过来，他抬手抹把脸，苦笑无奈道：“表舅爷，这些事，您就不必告知于我了吧。”
“不过是提醒你，近来多加小心罢了。”崔知然声音中掺着寒意，面上神情却很复杂。
映着灯火，齐钦竟觉对方眸底含了几分愧疚。
齐钦又垂首思索了片刻，再抬起脸时，心中已有了成算。
“我不过是个小人物，掀不起什么波澜。表舅爷，您如今正处在风口浪尖，还是多顾着些自己吧。”
当真是时运不济！
他误打误撞，撞破了严主簿手下人行贿，崔知然顺藤摸瓜，查出这桩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