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轻勾，齐钦掀开藏在怀中的手炉盖，将其中未燃尽的碎碳如泼水般泼向薛憬琛。
薛憬琛早已有了戒备，迅速躲开。
他刚想嘲笑齐钦黔驴技穷，却发现那些碎碳方落地，瞬间窜起了簇簇火焰。
倏而，薛憬琛脸色难看至极。
“石松粉，遇火即燃，水泼不灭，方才你劈门时，沾了一身。”齐钦贴心解释道。
他素爱捣鼓这些东西的，遇水则沸的锻石粉，极易燃烧的石松粉，原本他还想弄些硝石粉，被徐遇之拦下了……
齐钦方才关门时，趁机将石松粉袋扔到门角合扇处。
这石松粉，粉质细腻，离了外袋后，便簌簌往下扑粉。
这不过是他临时起意，也不曾指望能一次就成功，此计不成，他还有旁的后招。
怎料薛憬琛劈门而出时，正正好让石松粉从囊袋中全洒了出来。
回想方才薛憬琛从石松粉中缓步走出的扬景，齐钦都想感叹一声：天不亡我。
齐钦摊开左手心，露出其间几块染着火星的碎碳，不紧不慢道：“为了以防万一，我还往匕首上抹了煤油，全蹭到你衣袍上了。”
“你自然能杀我，但我死之前，定会让你知晓，何为业火焚身。”
薛憬琛深吸了口气，冷笑，“你当真以为，我会信你的话？”
“你会的。”齐钦微微一笑，随即取了块碎碳便朝着先前就被劈裂的屋门扔去。
他的准头很好，碎碳坠落，不过几息，便燃起了火焰。
薛憬琛变了脸色，可这却还不算完，火势竟越演越烈，逐渐蔓延。
及至屋内时，其中忽有百响炮竹齐鸣，声震整个北厢。
薛憬琛骇然，难以置信地瞪向齐钦。
“这是什么！”
百响炮竹罢了，听上去唬人，实则伤不了人，齐钦生出几分惋惜，若这炮竹的威力也能如声势这般浩大就好了。
炸不死薛憬琛这个王八蛋。
“我不会告知别人，今夜你来过此处，”齐钦摆弄着手心的碎碳，“作为交换，你留我一命，如何。”
见人不为所动，齐钦又学着薛憬琛的语气，慢悠悠道：“猜猜看，我会不会还藏了别的后招？”
“猜对了，我就全用你身上，”齐钦微笑，又补充了句，“对了，薛公子，你也不想齐晏知道今夜的事情吧？”
齐钦的视线自他身上划过，忽而轻“啧”了声。
“薛公子打扮得这般隆重，还专配了青玉坠，莫不是今夜还约了齐世子？可怜世子，夜宵风寒重，还要苦等阁下赴宴。”
齐钦猜得不错，薛憬琛原是打算杀了他后，再踩点去寻齐晏，以此撇清自己的嫌疑。
但如今看来，他的计划全被齐钦付之一炬，薛憬琛暗自磨了下后槽牙，阴恻恻朝齐钦笑了下：“倒是好算计，事到如今还不忘了拖延时间。”
“走水是重罪，钦被书院赶出去后，想来是无颜再留在安南侯府的，”齐钦重重叹了口气，继续苦口婆心地和他讲道理，“某位微命薄，本就重病缠身，保不齐哪日就去了，倒不值当薛公子这般煞费苦心。”
薛憬琛强迫自己闭上眼，远处已传来喧嚷之声，半晌，他终于下定了决心，恨恨道：“今日之事，胆敢流传出半句，我定将你扒皮抽血。”
齐钦应了声“自然”，微蹙着的眉心也倏而舒展开来。
薛憬琛收刀回鞘，转身快步离开，他步法惊人，轻松便越过了高墙。
齐钦又候了片刻，确定他是真的离开后，这才将那碎碳扔开——他的手心已被烫出了血泡。
齐钦瞥了眼烧得正旺的房屋，长长吐出那口憋闷在胸腔中的郁气，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
幸得他的屋舍在北厢最深处，与旁的又隔了数尺。今夜无风，周遭积雪也未融尽，烧完这间，火势自然就止了。
齐钦走动时踉跄了下，定了定身，这才步步向前走去。
他想去寻空青和松蓝，也不知二人如今是否安好。
他们若非跟了他，也不会遭此祸事。
齐钦半敛着眸，说不出心底滋味，人命原是这样轻飘飘的物什，不比草芥贵重多少。
他沿着游廊搜寻无果，终还是将目光投向了院中那口孤零零的古井。
藏尸灭迹，这倒是个不错的选择，齐钦眉心骤然跳了下。
他屏息，缓步靠近了古井。
“你要做什么！”
季惟青大喝一声，而后忙冲向齐钦，将人拦腰抱住。
“钦弟，你莫要做傻事啊！”
齐钦猝不及防被他吓了一跳，回过神后，捂着心口缓了半晌。
“把手松开。”齐钦冷声道。
他今晚没被薛憬琛弄死，倒险些被这个傻子吓死。
“你不要哄我，我一松手，你肯定就下去了。”
齐钦深呼吸，纵是方才薛憬琛横刀在侧，他亦面不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