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钦早早起了床，他左手伤得并不算严重，只是用上劲后会隐隐作痛，并不会影响日常。
经过几日休养，腰腹上的淤青也不似最初那般让人难以忍受，倒也不是好了，只是他习惯了。
他给自己换了敷药，又思索着待会儿该去趟医署，他的药快用完了，需得再去捡点。
忽然意识到自己越发像个药罐子了，齐钦忽笑出声，竟是被自己逗乐了。
他出院门时，发现门前放了个食屉。
打开一看，里面是各式的早点。
他四下环顾，瞥到拐角处露了小半截雪青衣衫。
齐钦微怔，瞬间明白这食盒是谁送的了。
他绕过了食盒，抬腿离开。
而拐角处，褚明毓脸上期待也全部落空，他高挑起眉梢，回头抱怨：“我就说了，这招一点用都没有。”
季惟青：？？？这招不是你自己想出来的么？
还一大早就把他拉出来。
他不由叹气：“明毓兄，区区糕点，钦弟是不会放在眼里的。”
褚明毓翻了个白眼，就你会说废话。
“那如今怎么办？”
“依我之见，钦弟向来待人宽和，我们多缠缠他，没准他就心软了。”
“这能有用吗？”褚明毓抠着手指，脸上满是质疑，“话本子上不是说要负荆请罪吗，我荆条都备好了。”
“明毓兄，这就是你不懂了，”季惟青继续侃侃而谈，“钦弟这人，看着温和，实则执拗，表面上拒人千里之外，其实最是心软不过，你顺着他哄，他早晚会动容的。”
“我看未必。”
季惟青挑眉，褚明毓傻成这样，怎么还总是质疑他！
他刚想拍着胸脯向他作担保，就猛地身形一怔。
“你说得倒是头头是道，”褚明毓嫌弃地“啧”了声，“你的法子要真有用，阿钦怎么也不理你了呢。”
“我看，还是得负荆请罪！话本子上的东西，还能有假么。”
季惟青觉得，这很难评，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腰间。
褚明毓烦躁得很：“和你说正事，你少动手动脚的。”
“这不重要，”季惟青微笑，“你先回头看看呢。”
褚明毓忍住想骂人的冲动，愤愤转过头：“你要让我看什么！”
齐钦轻歪了下脑袋，视线无声从二人身上掠过。
季惟青迎上齐钦意味深长的目光，顿觉如芒在背，周遭寒毛全竖了起来，他心虚地耸了下鼻尖，果断躲到了褚明毓身后。
怎料褚明毓比他还心虚，率先告状道：“这都是季惟青的主意，阿钦，你莫要恼我。”
季惟青难以置信地看向褚明毓，不得了了，傻子都学会甩锅了。
这着实令他痛心疾首。
于是两人开始互相推诿，齐钦挑眉，倒也没说什么，直接转身走了。
季惟青先回过神来，扯了扯褚明毓的衣袖，两人当即默契对视了眼，脸上突然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
他俩默默跟在齐钦身后，却又约莫和人离了六七步的距离。
远远看去，三人似是毫无关系，只是恰巧同路。
但偏偏齐钦往哪走，他俩就往哪转。
季惟青是右院的门生，到了地坤斋，便去自己院里了，而褚明毓则一路跟着齐钦进了左院。
及至课学结束，齐钦起身刚出侧门，下一刻，褚明毓就悄无声息跟了上来。
齐钦没搭理他，到食宿装好餐食后，就去了医署。
他向医著坐堂的大夫递了张药方，又要了些外伤药，那大夫对齐钦印象颇深，短短几天，这人往他这儿跑好几次了。
大夫接过仔细端详着方子，连说了几声“妙哉”，就差人去抓药了。
这方子是孙太医配的，齐钦虽略通医理，却未到能看懂这方子的程度，只知其中几味药有安神凝思之效。
他方一出门，褚明毓就又跟了上来。
一连数日，都是如此.
直到这天，国子学请了大儒授道，整个国子学门生都要统一听学。
如往常一样，地坤斋的位次排在天乾斋后面，齐钦入扬时，恰对上了人群前列的薛憬琛。
薛憬琛仍是锦绣华裳，左右有书童伺候，他懒洋洋地拿起枚核桃，当着齐钦的面，将其捏成了两半。
他不时会和旁侧门生搭几句话，漫不经心，甚至眼中还会浮现出惯常玩世不恭的笑。
只有齐钦窥见了他的杀意。
齐钦恍若未觉，只举起缠了白纱的手心轻晃了下，而后微微一笑。
薛憬琛骤然变了脸色，齐钦平静收回手，随即连个眼神都吝于抛向他。
手下败将。
齐钦寻了个角落里的位置坐下，略理了理衣袍，就似是察觉到了什么，他转过头，抬眼望去，竟发现了个老朋友。
陆谌对他冷冷一笑，随即做出个抹脖子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