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府上一时没有准备,故而今日只送了百抬过来,”苏管家继续补充说,“旁的都堆放在了别院里,二少爷需要什么,随时可以差人去取。”
齐钦此时的心情,当真是一言难尽,他抬手扶额,只觉荒谬。
他糟心至极,连声音都冷了几分:“钦才疏学浅,实是受之有愧,还望苏管家将这些东西都带回去。”
话到此处,就连安南侯也忍不住侧目瞥向齐钦,须臾,他又别开了脸。
“这个老奴可做不得主,”苏管家往后退了一步,无奈摆手道,“二少爷,您大可亲自和殿下商谈。”
谈?怕是全上京都知道了,大清早,太子府将百抬红箱送到了安南侯府。
齐钦面色微沉,回首望向徐遇之,徐遇之也没见过这种扬面,一时想不出什么应对的好法子,便转而看向安南侯。
安南侯冷哼出声,移开了目光。
徐遇之面露为难,随即还是咬牙行礼,果断将难题踢给了安南侯:“侯爷,这样的大事,还是得由您来决断。”
安南侯方才就言语试探了几番,奈何这个苏管家实是油盐不进,倒让他也摸不准太子是什么意思。
看上齐钦的才学?这样的说辞,傻子都不会信。
更别提这样大张旗鼓的阵仗,与其说是笼络贤才,倒不如说是来下聘的。
敲锣打鼓,百抬高嫁,十里红妆,就是公主出阁,也不过就是如此了。
思及下聘,安南侯思绪流转,忽而落到了齐兮宛身上。
上京贵女多是十五及笄后开始相看婚事,但也不乏有两家交好,早早就定了姻亲。
可太子殿下若当真想同安南侯府结下秦晋之好,直言便是了,为何要假借齐钦之名?
他后背冷汗涔涔,越想越后怕,搞不清楚太子这是出的什么招。
但毋庸置疑,太子如此大费周章,所图必定不小。
思及此,安南侯连忙恭敬拜了一礼:
“苏管家,犬子性情愚钝,出身卑贱,实在是担不起殿下如此厚意,还请您将东西全带回去吧。”
“侯爷说笑了,殿下给出的东西,哪有收回的道理?”
苏管家理了理袖口,脸上笑意不变,眼中却盛满慑人的锐利锋芒:“再者说了,二少爷担不担得起此礼,你我说了不算,殿下心里自有决断。”
安南侯脸色微变。
“苏管家,不知殿下如今在何处,”齐钦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他话语微顿,随即又咬牙切齿笑道,“小人想去亲自谢恩。”
苏管家对待齐钦,其态度之亲切热络远胜安南侯,闻言,他顿时和缓了语气。
“二少爷既有此心,随老奴来便是。”苏管家抬起右手,摆出“请”的姿势。
齐钦说了句“劳驾”,就随苏管家领路离开前院,安南侯见状,自然也跟了上去。
一行人兜兜转转,竟绕到了安南侯府侧门。
相较于如今热闹非凡的正门,侧门则显得清冷多了,这儿处在支巷,平日里就少人来往,现下更是安静的不像话。
唯有角落里停了辆马车。
在几人迷惑不解的目光中,苏管家走到了马车前,恭谨道:“殿下,二少爷携安南侯前来谢恩。”
“让他上来。”
苏管家心中了然,转向众人道:“殿下素来喜静,二少爷上前谢恩便是。”
此话一出,在扬除了齐钦和徐遇之表情还算平静,安南侯及其侍从全露出诧异之色。
不见侯府之主,只见府上少爷,这算是哪门子的谢恩?
齐钦心底烦得要死,终归是没有显露出来,他直接走上前,隔着车帘朗声道:“殿下既已到了此处,何不入府小憩片刻。”
“孤稍后还有要事处理,”段栩声音停顿了几息,又转而道,“不过你既开了口,孤就为你破次例也无妨。”
他只指节敲了敲马车壁,周遭屋檐人影晃动,只一瞬,马车旁就悄无声息出现几名暗卫。
他们井然有序地安置轿凳、掀开车帘......而后恭敬地站在两侧候命。
段栩今日打扮得极隆重,玄衣螭金蟒,玉冠束青丝,倒是衬得他稳重端方、风姿俊逸。
齐钦目光却落在他发间那支乌木簪上,欲言又止,一时竟不知段栩究竟在装些什么?
略出神片刻,齐钦就听到身后传来呼声:“参见太子殿下,殿下金安。”
齐钦回首,只见身后众人,跪满一地。
他当即回神,行礼:“小人见过太子殿下。”
他正要屈膝跪下时,段栩扶了他一把,齐钦尚未抬眼,就听到段栩轻声道:“你不必跪。”
齐钦怔了瞬,段栩却顺势紧紧牵住他的手。
段栩将人扶起,随即牵着齐钦,旁若无人地越过了跪着的所有人。
“去你院里么?”段栩放缓了语气,认真询问道。
齐钦咬紧齿关,简直要被气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