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间勾住锦袋系绳，随时准备抛出，他紧紧盯向身后这个不知何时出现的男人。
白纹代面、青衣覆身，藏在榆树上躲懒的金吾卫奚三，窘迫得快要说不出话了。
两人对视，一时相顾无言。
奚三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自己的“新主人”，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的暗卫生涯就要走到尽头。
都怪奚二！明明说好了，今日该他当值的，奚三哭丧着脸，尴尬地就差钻进树缝中去了。
他深吸一口气，做足了心理准备，才紧张道：“见......见过公子。”
声如蚊蚋，气若游丝。
齐钦诧异地略一挑眉，指尖却卸了几分力，他颔首微笑：“多有叨饶，得罪。”
他越过奚三，默不作声收回手，在奚三眼皮子底下，他放弃了使用锦袋中的东西的想法。
眼见沈念白的侍卫也攀上了树，齐钦随手挽起衣袖，树影攒动间，他跃上了另一个枝头。
动作灵巧地不可思议，像只轻快的云雀。
奚三怔怔望着齐钦，震惊地大张着嘴。
须臾，他回过神，折了片榆叶，手腕轻抖，那叶片就如刀片般急速飞出，离他最近的那侍从顿觉腕间一痛。
“你”是什么人。
话还未说完，那侍从已经落空摔了下去。
这声惊呼引起了其余侍从的注意，他们纷纷抬起头，警惕地盯向奚三。
奚三默默缩了下手，好多人，好可怕。
他害怕地打了个颤，而后开始疯狂摘着榆树叶。
三下五除二，片片叶刃卷携着锐气，精准地攻向众侍从双瞳，他们下意识侧脸躲避，却莫名其妙感到腕间一痛，齐齐掉下了树。
远离人群，奚三放松了许多，他如释重负般长长吐出一口气，而后悄悄瞥向对面的齐钦。
齐钦坐在树干上，横生的枝叶斜在他的头顶、腰腹间，他将自己嵌入那点不大的空隙中，神色淡然，没有表现出丝毫被禁锢的不适。
此刻，他正饶有深意地看着奚三。
两相对视，奚三惊得险些打了个趔趄。
齐钦扯出抹无害的笑意，攥着树干的手却不断收紧，他不动声色地思考着脱身之法。
“不慎惊扰了阁下，勿怪，”齐钦的语气中满含歉意，“某这就离开。”
他待的地方可比那些侍从高多了，若自此处跌落下去——怕是不死也得落个半残。
还是他主动下去为好。
奚三语气惊慌：“不，不，主子......是属下的错，属下这就去领罚。”
齐钦怔愣了瞬，而后收回了“主动冒险往下跳，通过控制落点保命”的危险想法。
“你是？”
“属下奚三，奉太子殿下之命，听从主子调遣。”奚三紧张地咽了口唾沫，生怕触怒了齐钦。
他偷偷瞟了下齐钦的脸色，一眼，两眼......看上去应该没生气，怎么还透出了些许古怪。
嗯，新主子，好像，有点好看。
适当这时，侍卫们察觉了异样，团团围住了这棵榆树。
奚三向下张望，皱眉思索了片刻，说了句“得罪”，就纵身向齐钦跃去。
齐钦只觉腰间一轻，回过神时，自己回到了原先的树干分桠之上。
此处更宽敞，自然也待得更舒服。
齐钦：“多谢。”
奚三红着脸小声回了句“客气”，暗自却又泛起了愁。
殿下命他们暗中保护二公子，平日里任由二公子随心所为，轻易不得出现在二公子面前。
故而沈念白派人动手时，他并未现身相助，只打算暗中对那些侍卫使绊子。
可好巧不巧，二公子躲避时逃到了这棵树上，还偏生发现了他的存在。
奚三苦着脸，恍惚间好似见到了诫屋在向他招手。
就在奚三魂游天际时，齐钦却指着树下，忽而道：“你可敌得过他们？”
奚三脸上还带着迷茫，他反应了半晌，而后结结巴巴：“当然，再，再加上奚二，足够了。”
齐钦若有所思，而后微微一笑：“劳驾，还请不要让任何人靠近此处。”
眼见齐钦没有怀疑，奚三松了口气。
其实，对付这群人，他一个就够了，但是！怎么能够只有他一个人被罚呢，这种时候，当然要把奚二拖下水呀。
齐钦抬眼眺望远方，纵然他面前遮了纵横的枝叶，依稀可见云雾缭绕的长天。
枝桠晃动摇摆，苍叶摩挲，耳畔响起沙沙声——那是奚三在出手。
腰腹处隐隐刺痛，齐钦轻喘了口气，脑海里却是前所未有的清明。
沈念白妄想用“嫡庶主仆”逼他就范，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他总该有所回报才是。
他虽记不得往事，也知自己本就不是什么好拿捏的软柿子脾气，只是顾念着侯府、夫人，才在病后收敛了性情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