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后的第二天，班里组织去春游，班主任刘老师带领他们参观乡里的水电站。那水电站就在峰溪村二里外的牛头山村，谢三江经常和同村的猫仔、老鼠等小伙伴去那放牛。参观水电站对于他们已激不起太多的兴奋，只是为那一天不用上课而欢呼雀跃。
春天的天气说变就变。早晨去的时候他们排着整齐的队伍，唱着少先队队歌，兴致高昂，一路上鸟语花香，风景怡人。上午阳光还很灿烂，春意盎然，到中午绵绵的春雨忽然缠绵而下，他们作鸟兽散，慌忙去找避雨的场所。机灵的谢三江很快找到了电站不远处一幢红色的木棚楼。雨越下越大，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此时同学夏彩云也挤立在他旁边，她穿着一套带暗紫花的桃红色春秋裙，头上扎着彩色的蝴蝶结。彩云坐他前排，不太爱说话，若碰到非说不可时脸绯红、羞涩得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夏彩云学习成绩很好，尤其英语经常考一百分。谢三江猜想她一定也有秘密，有梦想。此时的彩云距离谢三江已经很近，近得他可以闻到她的气息，因为屋檐可避雨的地方很小，他竟莫名地有意占据比他身体大得多的空间，彩云一点点挪，一半快淋雨了。“啪…”一声惊雷，夹杂闪电惊得他的心房猛地颤抖一下。谢三江没有丝毫的准备，几乎没来得及反应，她已经离去，一如一朵彩云悄悄的来又飘然而去……
第二天，班主任刘老师告诉全班同学夏彩云病了。黑夜里，高烧使彩云浑身酷痛难耐。彩云妈妈摸了摸灼烫如炬的身子，心不由一抖，忙摸索着开亮灯，撸开衣袖，支起沉重的眼帘，叫起彩云爸爸连夜送她到县城医院。
彩云的妈妈是小学老师，爸爸是乡里粮站的站长。在同学眼里彩云不仅家境良好，既有林黛玉的美貌，还有黛玉的忧伤，外加黛玉的诗人气质。晚上熄灯后几个男生经常在被窝里议论彩云。有一次班上调皮捣蛋的猫仔说她很娇气，还说一些诸如花枝招展，象狐狸精转世之类的粗言。猫仔和谢三江同村，猫仔是他的乳名，上学的名字叫谢建平。谢三江不经意听见猫仔说对彩云不尊的话语后记恨在心，寻机报复，深更半夜趁大家熟睡往猫仔的用来盛装米、菜的木箱子上撒了一泡尿。第二天猫仔闻到箱子里冒出刺鼻的尿臊味用碧河土话骂骂咧咧起来：“他家死了人的，是哪个往我的箱子里屙了尿！他家死门绝户，我是踩了他的尾巴还是踩了他的肠子，我操他娘的X……”谢三江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嗤嗤”地笑。
那夜谢三江竟然在做一个美丽的梦。梦里他向彩云跑过去，她眯起眼睛，雨丝在他和她之间飘落，谢三江竟然给了她青涩的初吻，并在雨中疯狂拥抱，她有豆大的泪珠滑落。昏睡中意识在流动，有一双眼睛在盯视着自己，你配追她吗？你只是农民的儿子，你爸是碧河乡臭得要命的欠债户！她也是吃商品粮的，爸是乡里粮站的站长，妈是小学老师，她美丽，纯净，善良，温柔，学习成绩好。梦境中有一条阴冷冰凉的眼镜蛇，那眼底透着凶光，让心恐惧地一缩。彩云渐渐模糊，他是凭感觉辩出她来的，那感觉让他忽而想把她心痛地抱在怀里分秒不让她离开，忽而却又让他想逃离！倏地，眼前一片漆黑，所有的图象都消失了，如电视机突然停了电那样，但直觉节目还在继续，电视剧还在上演并没因断电而停下。深夜一声春雷把谢三江从梦中惊醒。梦醒后，他居然天真地以为，他们有漫长的一生可以用来等待。
灯开了，天微亮，清晨碧河中学校园里回荡着熟悉悦耳班主任女儿刘小燕的广播声。寝室里灯光一如蚕豆，那是比阳光还要灿烂的还要让谢三江心酸的色彩。
整整一个星期，谢三江前排彩云的位置是空的。他的心也整整空空落落了一个礼拜！南方的春天经常春雨绵绵，直下得天昏地暗，水满溪满，河涨江涨，他早已听不进老师讲课的任何内容，望着窗外如泣如诉的雨丝，惆怅而又伤感，天上下着雨，没有彩云。未见彩云的整整一个星期天空都漂泊着缠绵的雨丝，晚上寝室有冷风袭来，头如万针扎着一样，每晚他都用被子蒙住头睡觉，做一些奇奇怪怪的梦。
雨住的那天，彩云终于又回到了课堂，他又能坐在她背后看着她扎着的，换着花样的，红色的，彩色的，各色的蝴蝶结。
盛夏很快过去，秋天如约而来。月亮从云缝里钻出来，把淡淡的光辉洒在了谢三江家砖瓦结构的祖宅上。父亲不爱到别人家看电视，经常一个人坐在竹椅上抽着烟望着满天星斗发呆。谢三江在不抱有幻想中百无聊赖，似乎在等待一个奇迹忽然出现，但他知道希望太渺小，因为已经挨近开学了，而他依然没有等到任何考上或没考上的消息。村里在碧河初级中学教书的谢伟华老师，偶尔路过家门口逗留一会儿，幽雅叼着一支烟悠然地说：“三狗仔学习成绩蛮好，考师范没问题，可录取通知书怎么还没来呢，即使没考上师范，重点高中的通知书也应该到了。”谢三江几乎每晚失眠，偶尔梦见彩云，只是梦里可人的她越来越模糊，他知道若没考上师范永远只是梦而已。有时他看见太不争气却死要面子的父亲会情不自禁地怀着一丝仇恨鄙视他！倘若父亲能给他五块钱去考试，倘若中